兩個女生鉆進了被窩裏，床頭櫃上點著床頭燈。

“希希，你還好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程奚側了個身，面朝著沈沂希，“能和我說說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

沈沂希說道：“我記得，你跟我說過你奶奶有一點重男輕女。”

說起這個，程奚有一點不好意思：“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。都是受咱們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嘛。我爸爸是獨生子，當初我媽媽懷孕的時候，我奶奶就想要一個孫子繼承香火。”

“可是後來呢，我媽媽生了我。”

“我奶奶也還是很高興的。”

“只是還是有一點心不甘罷了，我三歲的時候就經常勸我媽媽生二胎。被勸得急了。我媽媽就和我爸爸商量：婆婆這麽重男輕女，如果二胎真是個兒子，咱們女兒怎麽辦。這不是從全家的心頭寶變成小稻草了嗎？不行，我不同意。”

程奚模仿著自家媽媽的語氣，一本正經，眼裏卻帶著笑：“後來我爸媽就商定了不生二胎，我就成了獨生女。”

“我奶奶也就沒再催，生兒生女都一樣！”程奚顧自打開了話匣子，說完了才問道：“怎麽了，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？”

沈沂希低頭笑道：“其實我奶奶也重男輕女，我爸也是獨生子，而我也是獨生女。”

三個‘也’字連用，造成了視覺上難以磨滅的緣分感。

於是程奚理所當然道：“哇。那希希的爸爸媽媽也肯定很愛你啊。”

被妄自猜測了呢。

沈沂希看著程奚那雙澄澈單純的眼睛，有一些澀然，她搖頭道：“不是這樣的，和你完全不一樣。”

“我出生的時候，家裏窮，沒有去正經醫院，而是請了村裏的產婆。

媽媽告訴我，當時都快把她嚇死了，真擔心一屍兩命一命嗚呼了，歷經千辛萬苦才把我給生了下來。可一聽是個女兒，原本站在門外苦心等待的奶奶馬上就變了臉色，連進門看一眼都不曾。在媽媽坐月子期間，沒有幫忙做過一頓飯也沒有洗過一次衣服。”

“我爸爸是不管事的，這就造成了我媽媽在坐月子的期間，不僅得照顧我，還要自己洗衣做飯...“

“我一直都不受我奶奶待見，她有什麽好吃的東西，都留著存著，等到我表哥他們過來玩，偷偷摸摸地給他們吃。我倒不是貪嘴想吃那些零食，我就是覺得...為什麽奶奶這麽偏心呢。”

“為什麽…我不是一個男孩子。”

“被家裏催生二胎這點倒是和你一樣。”

“我小時候爸媽就問我說希希啊，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。我說不好，我更想要一只小狗。這句話被我奶奶聽見了，抓著我便是一頓打。”

“後來...大概是我六歲的時候吧。我媽媽生病了，子宮肌瘤。”

“動手術的那天，爸爸這邊的親戚和媽媽那邊的親戚都來了。我坐在外面的等候室椅子上，什麽都不懂。也不知道媽媽當時面臨著什麽。大概兩個多小時後，醫生出來了，說手術很成功，是良性腫瘤。但是腫瘤太大了，所以把子宮也一起切除了。”

“我記不太清了...好像是因為這個吧。”

“切除器官需要把手術切除後的器官給家屬過目並簽字，醫生帶著我爸爸走了。我被留在那裏。”

“本該是開心的場面，畢竟手術成功了啊。”

“可是當時我的大姑陰陽怪氣地說：‘早就讓生二胎生二胎，現在好了，看以後用什麽生！’。

緊接著我的外婆就回懟道：‘生生生，也要你們家有錢生！一個都養不活了，還要生。生下來誰養？一家人去喝西北風嗎？’”

程奚聽到這裏，緊緊抓住沈沂希的手。她的手冰涼冰涼的，從另一床被子裏伸過來。

沈沂希覺得她肯定是嚇到眼前的乖小孩了，她放緩聲音道：“程奚，我今天和你說這些，不是想和你賣慘，也不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。我只是覺得我們是朋友，我應該把這一切告訴你。我早就應該告訴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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